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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枚旧奖章

檀兴民


小孙子叫壮壮,不满六岁,说出话来,人小鬼大辣味十足。幼儿园放学后,我好为人师的毛病又犯了,总想干点揠苗助长的事,引起他反感:小嘴一咧,杏核眼一白瞪说:“谁家的爷爷也不是什么都知道。”“你的爷爷就什么都知道”,我故意挑逗一句。“你才不是呢,除了知道‘学习学习,背诗背诗’;再说你又不是老师。”“小壮壮,你爷爷是老师,还教过高中,得了个大奖章呢,”老伴一旁帮了腔,“那奖章红鲜鲜金灿灿,好的不得了﹗”小孙子忽然拿出范伟说小品的腔调:“吹牛吧,讲两句。”逗得我们哈哈大笑。笑过之后,他执意要看奖章,可我怎么也找不到。

孙子上学后,我和老伴好一阵翻箱倒柜乱折腾,连奖章的影子都沒有,我说老伴是老糊凃,老伴说我是“糊涂的有﹗”叮叮当当,各不相让。几十年来,我们的关系就是这个样子:一个是铁嘴鸭,一个是铜嘴鹅。一个好说,一个会磨。关键时侯,大方向还是一致的:小孙子放学后我们该怎么办呀?老伴怕他讲“曾子杀猪”的寓言;我也怕他来一个新版本“狼来了”的故事。

放下书包,孙子满面桃花似地站在我跟前说:“爷爷,我给你背首文天祥的《正气歌》吧。”他淸脆悦耳有板有眼地背诵着:“天地有正气,杂然赋流形。下则为河岳,上则为日星。于人曰浩然,沛乎塞苍冥……”他背完后,向我鞠了一个躬说:“爷爷,请您把奖章拿来让我看看好吗?”这一军可将得非同小可:我满头是汗狼狈不堪,不知道怎样才能体面地站在孙子面前……

又找了几天,依然泥牛入海无踪迹,我失望了,好在孙子也不再要了。虽然岁月平静了,但我悬着的心依然不能放下。小小奖章里,凝聚着心血汗水,蕴含着酸甜苦辣。

1984年夏季的一天,我从棉田打药回家,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神使鬼差,竟然给教育局长和县一中校长,分别寄了封自荐信。妻子得知后,憔悴的老脸吓得蜡黄,说才过上两年稳当日子,可别再整出事来。

过了一个月的光景,我收到单县一中要我去试讲的通知。我至今清楚地记得,试讲在八六届三班,课文是《梦游天姥吟留别》。我高兴得两眼放光,激动得变了腔调,讲起课来眉飞色舞议论风生。我被破格录用到单县一中,当时既没有文凭,也没有经验。我得感谢任君局长,感谢张中校长和张秀斌书记。他们用人有胆量,能不拘一格:拔我于微贱之时,用我于争议之中。谁说鸡毛不能上天?“好风凭借力,送我上青云”,我这个有梦人,从田野的梦走进教坛的梦。

秋季开学,我走进试讲的那个班级,教高二语文。都说头三脚难踢,我可要谨慎。我认真听老教师讲课,亦步亦趋;悉心钻研教材,不越雷池半歩。站稳脚跟后,我渐渐露出不守本分的面目。语文能这样教吗?教师喋喋不休的不应是字词句篇语修逻文,甚至也不只是被奉为金科玉律的课文;语文的路不能这样窄,课也不能教得那样死。关键在老师胸有丘壑。我在老家见过一个叫杨群的人,他经常拿只鞋底讲战斗故事,却讲得酣畅淋漓扣人心弦。因为他亲历了南征北战枪林弹雨。课本说白了不过是杨群说书的那只鞋底。我努力拓宽视野,积极开辟第二课堂,强调自学,激发兴趣,以读促写,精讲巧练,培养素质和能力。寓教于乐,我没有让学生在铺天盖地的题海中成为书呆子,在“教不会考会”的折磨下变做小绵羊。

我虽然得到欢迎,但也招来非议,认为我标新立异,违背常规。声势之大,叫人惊惧不已。我担心这台戏,还没唱到结尾,便被赶下台去。我永远忘不了黄延波老师无微不止的兄长般地大力帮助;永远忘不了陈先绅老师“別害怕,干下去”的热情鼓励;永远忘不了好心的秦令钧校长为我逢人说项;永远忘不了抓业务的王献骥校长、孙华举主任的充分肯定:“檀老师的教改是大语文,寄托着希望。”永远忘不了恩师张中校长态度鲜明的评价,他在听了我的几堂课后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:“不能穿新鞋走老路,要敢试敢闯。兴民老师的课,不是教偏了,也不是搞乱了,而是讲活啦。”幸福钟情追梦人,那最有说服力的高考,给我一次又一次甜蜜的吻。我鼓起更大的勇气,奖章志在必得!在一个灯光全熄万籁俱寂的深秋夜晚,我漫步操场。俯视树影婆娑,仰望星月如昼,俄而金风送爽,祥云涌波,抚今追昔,浮想联翩,为词一首:

《水调歌头·述志》:少怀凌云志,孰料多激风,纵使千磨万击,依然一书生。酷暑驱蛟苦读,深秋豆架瓜棚,雪夜几挑灯?书读数千卷,苦海亮心星。

阴霾除,宏图展,自请缨。左右逢源,信手拈来皆妙喻。弄斧敢于班门,非是艺高胆大,分秒贵必争。揽月九天上,攀桂看云涌。